南云

从此一别江海深,与君有幸是同门。

赵贞 二十五

看这个太太,她写的好

齐齐七七七:

  玛丽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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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孙郎?”官家托着下巴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强忍着睡意肃容道:“久仰大名。”


   商量完军机大事,相公们离宫回府时赵贞才想起来这茬,睡衣都换好了又拍着脑袋迭声请孙郎入殿。入了夜更深露重,种长衣与王凡一入宫福宁宫的内侍们就知道没个把时辰赵七闲不下来。能入淑平县主和太后曹氏慧眼的都是伶俐人,没等大太监吩咐小内侍们就有条不紊的把孙奕安顿在了偏殿的小书斋,王相公等人走了之后竖起耳朵往政事堂打探,果不其然,没出半个时辰就听里面传召。被傅春卿从身后拖出来时孙奕紧张的出了汗,也不敢抬头,只好盯着自己的腰带木木的行礼:“小人见过官家。”


  小赵七毫无形象的盘在龙椅上,边喝水边顶着两只黑眼圈凑近:“听说郎君在算数上有长才?”


  孙奕依旧低着头,语气里难以掩饰的带了几分骄傲:“是。”


  傅子重与赵贞对视一眼,官家强忍笑意清了清嗓子:“蜀中的那些农业水利都是你的手笔?”


  孙奕在傅春卿连声咳嗽中终于抬起头。座上的赵七刚刚汤沐完,头发还没干透,松松垮垮的编成了一条大辫子垂下来,濡湿了披在肩上的金青色四合如意纹外袍。官家似乎很喜欢蓝色……当日校场上孙奕其实没敢仔细观察赵贞的脸,这一次离得够近才发现小官家的长相,怎么说呢,比起傅春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心道原以为傅大人长得就够油头粉面的了,没想到官家更甚……东京的小娘子们都喜欢这一款吗?


  傅春卿见他傻站着不回话,又捂着嘴重重咳了一声。孙奕回过神,找急忙慌的俯身作揖:“是。”


  赵贞看着他若有所思。


  天朝从来没有国民宗教,佛教最昌盛的南北朝和唐王朝都没有像西方的基督那样产生过神权。因为皇帝就是天子,神权和君权本来就是一体的。但要说天朝人民除了皇帝还会对什么人产生崇拜、尊敬之类的情绪,那就只有学霸了。我们国家从古到今都是学霸崇拜,除了王侯将相有且只有学霸们还能在史书上占据一席之地。直到宋,天朝的科学都是一骑当先领先世界。汉朝就搞定了勾股定理,《九章算术》更是归纳出了实数和分数的概念,没记错的话宋朝已经可以解任意高次方程组了。小皇帝大手一挥给他出了一道题,静坐思索了一刻钟后孙奕提笔写下了答案。赵七眼泪汪汪的啧啧称赞:“果然有长才。”


  因为是农业社会,数学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服务农耕,理论和实践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简直是天助我也。小官家捧着他的答卷越看越激动,嗓子眼都有些发抖:“你可愿去大名府?”


  孙奕茫然的看了一眼傅春卿,又十分为难的看着赵贞:“官家……这是何意?”


  赵七把他的答案收好,搓着手从龙椅上走下来:“你现在还只是个秀才,朕不能为你破例,最多就是塞给傅大人做个幕僚。但若立下大功,比如兴修一府水利什么的,为国做出特殊贡献……或许能以另一条路入仕。”


  傅子重与赵七对视一眼:“蒙荫。”


  


  相比晋升渠道狭窄的武将,大宋文官按入仕途径分可分为两拨。一拨走正常渠道科举入仕,另一波则是靠着祖上的功勋蒙荫补缺。科举派指摘蒙荫派是国之蛀虫,蒙荫派看不起科举派出身低微,两拨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时不时就要掐一架。要不怎么说文官系统难混呢?状元郎傅春卿身边团结的大都是科举入第的文臣,很难融入靠蒙荫封爵的王松、郑秋、苏聿修那个圈子;清流如段选当年站队燕王,也是靠着为段大郎娶王氏女才在燕王党站稳了脚跟。论理曹平羽是完全有资格靠着曹家的余荫封官提早入仕的,但他爹曹子言当年是科考入的官场,曹系核心官员也大多都是科举入第。因此哪怕他是曹子言的儿子,若无有目共睹无可挑剔的实力,依然难以服众。


   科举派里已经有了傅春卿和侯如峰,蒙荫派中苏聿修只能算是半个自己人,这家伙心思太深沉,很难摸透。拥有真才实学——虽然这个才在科举文臣看来是歪才,与蜀中孟氏、孙氏两大氏族沾亲带故又不走正常途径入仕的孙奕很有可能成为切入点。


   看不懂小官家目光的孙郎迷迷糊糊的应下了,修水利嘛,他最擅长了。原本此行就是来讨官的,官家愿意给,去大名府修几年水利又怎么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能领会赵贞的意图,傅子重无奈的给小皇帝使了个眼色,也躬身退下了。


   


  等把他们都打发走了,赵七的那点困劲儿也没了,无比哀怨的坐在桌前重新开始办公:“你睡着了?”


  屏风后传来细细的声音:“未曾。”


  她歪着脑袋:“猜得出来我为什么派他去大名?”


  段启月没说话。赵七埋头处理自己的公文:“淑平,看问题要看本质。这次辽军来犯我们为什么这么提心吊胆,这么手忙脚乱?”


  段启月从屏风后走出来,恭敬的行了大礼:“还请官家赐教。”


 “坐。”赵七随便给她指了个位置,头也不抬,“因为汴梁无险可守。攻破河北边防咱们就要亡国。”


 “官家的意思是……”淑平县主回过味来,“要以大名府为第二道防线?”


  小赵七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然。以大名府为北都兴修卫城军寨。进可屯兵抵御外敌,退可戍守京畿以防不测。”


  她当然不会傻到跟清流说自己打算借孙奕在蒙荫派里安插自己人,政治这个事说白了就是语言的艺术,跟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以大名府也就是后世的北京为第二都城其实是王凡的谏言。不得不说不愧是曹子言的门生,高瞻远瞩,一语中的。


  再傻也知道这是军政机密,段五娘不自在起来:“官家……怎么跟臣说这些?”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段五,我愿以臣礼相待。”她放下毛笔揉着手腕,口气疏松平常,“你家大哥二哥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若是男子,今天傅春卿身边站着的未必就是侯如峰。但可惜你是女子,我能给你的东西很少。”


  “官家身边需要清流。”这一次段五没用疑问句。


  赵七笑了笑,终于上道了:“是。但我不想立你为后,一来不想埋没你,二来清流为后能带给我的好处十分有限。”


  段五伸手为他添茶:“官家希望臣做什么呢?”


  “稳住后宫,稳住阿音。”赵贞重新埋头书案,“娘娘再怎么冰雪聪明也难以处处周全,何况她又姓曹,我不想她为难。后宫里需要一个聪明人。”


   县主被她噎了噎:“官家如此,置圣人于何地?”


   赵贞抬头扫了她一眼:“苏纨比你我更清楚她的角色是什么。朝堂上能兜住的我都给你兜住,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


 


   十一月初八,阵前副都钤辖种远庭在滏阳追上并咬住了辽国精锐铁林军,与当地守将一前一后合力拖住了其南下的势头,大大小小四次交战胜败各二。十一月二十日宋帝赵贞在东京披甲阅兵,真定府大军随经略安抚使华严大举北上夺回了曲阳,与唐河主力逐渐形成合围之势,将原耶律翠轸的部队逼的一再东退,最后自己破了自己的战术——原本孤立的东西两个战场,真定府和河间府被耶律翠轸的败部撞破防线,最终合二为一。


  这一年的冬税国库没有丝毫保留全部供给河北。运河结冰之后官家甚至以“商税减半”为报酬广征天下豪商开船海运,为前线输送辎重。


  十二月二十八日,赶在新年之前,宋辽之间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大战以种远庭和杨素在肥乡全歼铁林军三万精锐告终。


  何昭、华严相继战死,满城缟素都无法冲淡军营里震天响的欢呼和呐喊。梵承销与万小然并肩站在高阳关的城墙上远眺蓟北。


  少年英雄的时代,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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